视疾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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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瑛隐和静心听了也不禁笑出声来,瑛隐只摇了摇头,便忙着将碟碗都从屉盒中拿出来,布在圆桌上,静心和丫头们则捧了漱口的茶与清水来,予众人漱口和净手。
  阿林保姗姗来迟地从外头赶来,递了载洵传的双色豆糕来,载潋夹了一块来尝,便连连称赞道,“不愧是六哥点的,果然是美味!”载沣只用了两口,便放下筷子来再也不动了,载潋见他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,心里也不舒服,不禁忙问他,“五哥怎么了,还跟妹妹置气呢?快别气了!”
  载沣听了载潋的话,便抬头去瞧了瞧载潋,他神色凝重却不禁轻笑道,“自然不是为你,是…我们今日过来,是想告诉你,六叔身子不大好了…明儿一早,我们过府去瞧瞧吧。”
  载潋一听此话,心里瞬间一沉,悲痛之情翻涌,她想起今日从宫里回来时曾听见百姓们的议论,说恭王爷也要不好了。载潋想,如今自己的父辈多已故去,唯剩下六叔与他们亲近,也能为皇上分担重担,自阿玛去后,皇上一直格外信任亲厚六叔,可六叔如今也要不好了。若额娘知晓此事,也一定会深受打击。
  载潋忽感觉有人来握住了自己的手,转头才发现是阿瑟,便淡淡笑了笑,垂下眼眸道,“我明白,哥哥,我们自小与六叔亲厚,自当去探望。”
  载潋此时再看自己的三位哥哥,三人一直沉默寡言,才明白是何缘故。六叔年迈,身体孱弱本已不应过度操劳,可偏逢与日起战,皇上重新启用六叔任命中枢,再加战败,六叔身心俱受打击,才会到今日地步。载潋长叹一口气,心想自己方才与阿瑟谈及北洋等事,三位哥哥不愿多言也该因此。
  载沣三人并未久留,用过宵夜便各自回了,载潋也遣了阿升回去,只留下贴身的几个人伺候,阿瑟默默跟在载潋身后,见她久久不说话,却忽拉住了她的手,陡然跪倒恳求道,“格格…我有一事想求您!您也知道,卓义敬仰六王爷已久,他之所以一心想来京,也是为了能学于六王爷一手创办的同文馆,我自知…六王爷是格格叔父,外人不应同去,可卓义若知晓六王爷病重,再无机会觐见讨教,心中该有多难过呢……所以阿瑟,不顾规矩,求格格成全!”
  载潋听后不禁感叹阿瑟的心思细腻,伸出手去扶了她起来,道,“若六叔知道有卓义这样正直优秀的年轻人追随,心中也一定宽慰,你不用担心,我答应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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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载潋走后,载湉便独自一人留在养心殿中,夜深后的黑暗与孤独令他不受控制地去想心中的痛处,他思及朝廷吃了败仗,感觉似有千把万把匕首刺进自己的心口,他瘫倒在三希堂窗下的榻上,一丝一毫的声音也发不出来,却只有泪流了满面。
  寇连材当夜领着孙佑良值夜,他们二人站在三希堂外头,见皇上迟迟不安置,心中都不禁着了急。王商巡视过了外头,便走到三希堂外头来,见他人仍未伺候万岁爷歇下,不禁质问寇连材道,“万岁爷累了一天了,怎么还不伺候着歇下呢?!”寇连材向里头略望了望,见皇上仍旧瘫靠在三希堂窗下的榻上,无奈地摇了摇头道,“朝廷吃了败仗,万岁爷心里难受,不肯安置,我们也不知如何劝才好。”
  王商听罢后也无奈地叹了声气,他探着头瞧了瞧三希堂里头的皇上,也不知该当如何。他向来想不出别法,凡遇此事,便只知去请珍贵人,可现在皇上连珍贵人都不见了,他便彻底没了办法。
  孙佑良自始至终没有说话,做学徒的便只有乖乖听喝儿的份。王商左右无法,也不忍心看着皇上再这么熬下去,正想不出办法,忽听见戴恩如的声音从外头传来,他忙压低了步子声,跑出去去瞧,见戴恩如正站在外头院子里,珍贵人躲在戴恩如身后擦眼泪。
  戴恩如见了王商忙跪下示好,拉着王商的衣摆哭求道,“谙达您行行好儿,就让我们主子见万岁爷一面吧!珍主儿知道万岁爷心里头难受,自己也跟着哭,都在宫里哭了一晚上了,若是万岁爷还不肯见我们主儿,我们主儿可都要哭坏了身子了。”
  王商想自己既然无法,不如就再让珍贵人试试,于是横了心说道,“好好,你快起来吧,别求我,我去问问万岁爷,可要见珍主儿么。”
  珍贵人一听此话,立时从戴恩如身后站出来,跟着王商一路向养心殿内跑,不等王商去问万岁爷的意思,珍贵人已梨花带雨地冲进了三希堂,跪倒在载湉所躺的榻边,伸出手去紧紧抱住眼前的载湉,珍贵人双眼含泪道,“奴才的万岁爷,您别再这样一人熬着了,奴才是真的担心您…就算您不肯见我,奴才也还是要来…若是您的身子熬坏了,那便和挖去了奴才的心一样…”
  载湉听见是珍贵人的声音,才将双眼微微睁开,他缓缓从卧榻上坐起身来,扶起了眼前的珍贵人,拉她坐下道,“珍儿,你别这样,朕是为战败之事而痛心,实不想再令你和我一起难过。”
  “可是奴才是皇上的爱人,怎能不在皇上伤心时陪在皇上左右……”珍贵人顺势依偎进载湉的怀抱,载湉缓缓将她拥住,此刻已有些虚弱无力,轻轻道,“珍儿,是朕的错,你没做错什么,是朕为战败一事而冷落了你,令你不安了,别哭了。”
  珍贵人听罢此话后才心情舒畅起来,今日一早她见载湉不肯见自己,却见了载潋,已是整整一日茶不思饭不想了。
  珍贵人将眼前年轻的皇帝抱得更紧,窗外偶尔传来寒风掠过的声音,可他们二人之间却暖意正浓,窗外的月光泄露进来,洒在他们二人的睫毛上,珍贵人无数次想,眼前的男人是仅仅属于她的,是名正言顺属于她的,是载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光明正大抢走的。
  她从他的话里便能听出来,他是爱自己的,有他的爱,她就什么也不怕。
  “皇上…”珍贵人缓缓抬起头来,不再埋头于载湉的胸口,而是缓缓吻了载湉的唇,载湉已经困倦极了,可他在这孤独惧怕的深夜里,面对令人痛心疾首的败局,他能清晰感受到她带给自己的温暖,他不忍辜负了她,于是慢慢回应了她的吻,二人缠绵时刻,珍贵人感觉胸口发烫,她将脸贴近到载湉的颈窝,细声细语道,“皇上,让奴才伺候您歇息吧。”
  载湉没有回答,只是站起身来一把抱起了珍贵人,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内间里的床榻。
  外头的夜已静极了,王商见皇上与珍贵人已往里头的又日新卧房中的床榻去了,便压了步子进去,替他们放下了床榻外的帷帐,孙佑良听到寝宫内传来的低声□□,心忽然剧痛了一瞬,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往外流。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皇上与珍贵人,第一次亲身耳闻目睹了世人众口相传的“恩爱”,可他却没有沉浸于这对帝王与宠妃,他想起了载潋,那是对他有恩的人。
  他回忆起与载潋相见的前两次——一次是她在颐和园的大雨里挨打,而另一次便是她因“谋害皇嗣”而被禁足于抚辰殿中。孙佑良能感受到载潋虽皇帝炽烈而不求回报的爱,若不是如此,她绝不会在挨打时连一声也不肯叫,也绝不会在抚辰殿中几近一死也不愿喊冤。
  可帝王之爱又是什么呢?他回头看了看又日新卧房内已被拉起帷帐的床榻,帷帐随着风而飘摇,月光落在帷帐上,像是一幅缠绵缱绻的画。他脑海里尽是方才听到的温柔,他明白了世人有口相传的帝妃恩爱并不是空穴来风,可他想起载潋在望向皇帝时眼中眷恋的光,那是他见过最干净的目光,想至此处,他感觉就连每一次呼吸,都是痛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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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次日清晨载潋已改换了一件绣着梅花样子的冰绿色缂丝氅衣,挽了两把头在耳后,略施粉黛后便同着兄长们往恭邸上去。卓义已早早等在府外,等着同载潋等人同去。
  载潋怕人多吵闹,不利于六叔休养,便连随从的人也没带,醇王府与恭王府只隔一道太平湖,过了湖对岸,便就到了恭邸门外。恭邸大门气宇轩昂,与醇邸相比更加气派,醇邸马车方停,恭邸门房上的小厮们便忙敞了府门,退后至门内跪在大门两侧。
  恭亲王的长孙溥伟领着一众家眷随从到门外相迎,见了载沣等人便跪下先行礼道,“溥伟请醇王爷安,请六额其克(满语叔父)安,七额其克安,请姑爸爸(满语姑姑)安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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